这篇文,与影评无关,仍是关于品牌的。
《欢乐颂》本身,就是一个品类的知名品牌。这个品类叫做“当代都市类题材电视剧”,而《欢乐颂》这个品牌,只要在未来仍然坚持以当代都市女性的生活痛点为创作切入,且延续目前的制片水准,那么《欢乐颂》品牌在未来可见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势头强劲。
有种吸引力叫“我的痛你都懂”
2017年5月,电视剧《欢乐颂2》在万众瞩目中高调回归,在强大的人民粉丝团的鼎力支持下,第一炮就打得震天动地——收视率高达11%,完胜之前万人空巷的《人民的名义》。
《欢乐颂》之所以受欢迎,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它像一面镜子,面对它,你看到的是不堪的自己。
尽管在花花都市里,每天呼吸都像在上演生化危机,交通拥挤得像乱炖,房价贵得让你连骂人的力气都省了,人情淡得除了wifi账号,你对邻居一无所知,但是你却还是不得不背负父辈殷殷期望和心底小小的期许在这个城市里咬牙坚持生存下去。你是谁?写字楼里光鲜亮丽的Mary、Jack、Aaron、Alisa,另一重身份却是小山村里的二喜、狗蛋、山娃和桂花?张口闭口名牌名车、掐尖哲学,人前世故圆滑,转身却躲进角落里因为愚昧的、传统的、舍不下、离不开、扯不断却也喜爱不起来的远方的家庭而委屈哭泣?一直顺风顺水,从不忤逆长辈,乖乖女的内心深处却演绎着低眉顺从和放飞自我之间疯狂的较量?是否也曾经梦见自己原来是身在云端却同样要遍尝人世疾苦的坠入凡间的公主?
《欢乐颂》很残忍,它将自己的悲催和别人的美好统统拿出来排排摆在观众面前,让他们知道天上地下的区别并不仅仅是一道房门之隔。它用“五美”的故事告诉你通往梦想的路上会有怎样的荆棘丛生,尽管磨难写尽,但是最终不吝于给你磨难之后的希望,轻轻抚摸几下被撞的小心灵们,告诉深有同感的观众“你的痛,我都懂”。
所以,《欢乐颂》会火。这种痛点描摹是《欢乐颂》受欢迎的原因,它不写童话,它只写烟火现实中的平凡男女。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只有工作不会把你抛弃
有人会喜欢邱莹莹这个角色吗?也许有人觉得她真性情,但是应该鲜少会有人想成为邱莹莹。尤其是第一季中,她充分表现了自己如何不符合绝大部分现代女性对自己的规划和憧憬:她谈恋爱不带眼识人,被睡了被玩弄了感情,搞丢了工作却还怨天尤人,能力和努力程度远远够不着梦想的高度,等等。但是到了第二季,邱莹莹的形象似乎可爱多了,因为一张“膜”而引发的成长,似乎帮助邱莹莹找到了人生的正确方向,而邱莹莹人生的闪光点,是选择了以事业为重。
而邱莹莹形象的美化,恰恰表现了现代女性对于自我要求的转变:向着更加独立、自强、自由、个性化的方向发展自我。
越来越多的研究和事实证明,女性在智力和社会生活处置方面同男性相比不仅不存在劣势,反倒优势日趋明显。2014年,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报道,由美国心理协会最新研究得出的结论,各年龄段的在校女生,其学科成绩都优于男生。这个结论对许多教师而言可能不算稀奇,但令人吃惊的是该结论适用于全球各地所有年龄段的学生,学科范围甚至涵盖了数学和科学方面。这对于过去普遍认同的女性仅擅长语言类学科的认知是一种颠覆。即便是在通常被认为是男性的天下的科技公司——如全球几大互联网巨头(Google、苹果、Facebook、Amazon和阿里巴巴)中,女性员工的比例均超过30%,其中阿里巴巴的女性员工比例最高,达40%,几乎实现了半壁江山。大部分公司女性高管比例超过了20%,阿里巴巴的女性高管占比最高,达34%。
精神分析学家荣格的夫人、心理分析家爱玛在女性心理研究方面曾经有专项研究成果,她说过:“女性的智力特征特别在实践和应用方面十分杰出。”这句话是意味深长的,这说明女性在许多方面不仅不逊色于男性,还有可能具备比男性更加出众的能力,或者潜力。“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旧观念魔咒日益被瓦解,现代女性正在愈发体会到财务自由和受人尊重的社会地位,以及充实丰富的个人生活比稀里糊涂、得过且过的将就婚姻更值得追求。
从央视市场研究CTR-CNRS数据可以看出:2016年,女性中参加全职工作的比例接近67%,这个数字虽然比男性的80%少,但相较2014年的64%有所提升。当越来越多的现代女性选择了以工作来博得人生的溢出价值,那么对于婚姻关系中男性的依赖势必会随之削减,女人们不再需要从父、从夫、从子以获得社会的认可,可自由支配的经济基础以及不断满足自身需求的欲望造就了强势“她经济”。
房子比爱情更踏实?
《欢乐颂2》将“房子”这个现代中国社会中的敏感元素进行了放大化处理,房子成为了“五美”之一樊胜美故事线的矛盾聚焦点,将剧情推向了众多小高潮之一。而房子在中国,原本就是诸多矛盾的根源所在。
当代中国,房子承载着无数普通中国人的痛,绑架婚姻、绑架爱情、绑架亲子,甚至绑架了无数人的职业、消费方式、社交活动,等等。一栋房子,百平米而已,触角却已经霸占了人们社会生活的角角落落,可怕亦可叹。而中国女人对于房子的渴望似乎比男人更甚:女友和丈母娘的婚房,老妈的度假型住房,老婆的改善型住房……房子似乎牢固地捆绑着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女性对于生活的差异化要求。
为什么中国女人执着于房子?
因为中国女人缺乏安全感。
自古以来,“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能够遮风避雨的稳定住处原本就是安定生活的标志之一。而在如今这个他治且转型期的、瞬息万变的社会里,能够被确定的、属于自我的东西实在太少了,一切都是易逝的:金钱、容貌、青春、健康、甚至亲情与爱情。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越是上层的需求越是难以把控的,而基础的需求在当今社会对于绝大多数女性而言已经不再成为待解难题,因此,第二层级的“安全需要”则显得尤为重要。房子则恰好满足了这一诉求。
换句话说,不是房子绑架了其他生活,而是在社会人的需求层次实现中,安全需求原本就是先于爱和归属感、尊重,以及自我实现存在的。这是社会人在生活中能够正常存在的基础规则。然而,房价的飙升,舆论的助推,让女人意识到房产这一标志着稳定与可靠的固定资产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如同抓沙原理所带来的恐惧一样,女性更加拼命地想要拥有一套、甚至更多的、属于自己的房子。
仙女的焦虑,我不懂
如果说,《欢乐颂》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视剧,那么安迪这一人设就是其中的偶像剧成分。我们从安迪身上看到了作者阿耐对她的偏爱:貌美如花,身材火辣,智商顶级,学历能力赚钱本领全部一流,高官老爹,国宝级艺术家外公,前仆后继的忠犬男友无一例外均是多金帅气,还有一个风运儒商的男闺蜜将其宠上云霄……即便是年少岁月坎坷,母亲患病,但是却也让她在幼小的年纪被良人夫妇收养,并且送到国外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与一生都在平凡中挣扎的普通人而言,这种所谓的悲惨身世显得略微矫情。
仙女的焦虑,我们不懂,但作者的心思,却很易懂。
安迪的存在,就像远在天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是用来反衬我们生活的狗血的。樊胜美、邱莹莹、关雎尔、王柏川、应勤……其他人都脚踏实地地经历并无奈地接受着生活的折腾,只有安迪,将未可知的疾病当做生活的羁绊,在庸人自扰地活着,想想快要被原生家庭溺毙的樊胜美,突然会觉得安迪这一人设分明就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一方面,开挂的安迪是作者安排给观众的一个梦,它不需要内涵,它只需要故事性。另一方面,作者并没有放过观众,他让观众观瞻天上的生活却必须遍尝人间百态——同在欢乐颂居住,同在22层,隔着几堵墙,所要面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托克维尔说,在民主时代,欢乐要比贵族时代来得强烈,有更多的人可以分享欢乐。但是在这种人人平等的虚幻氛围中,人们的希望和欲望其实更容易被不平等的现实摧毁,灵魂所受的折磨和烦恼反而要比明显划分了不同阶级的时代要大。
《欢乐颂》的剧情就是托克维尔这段话最好的诠释,它虚构出一个表面上平等的小空间——欢乐颂小区22楼,让五个出生背景成长经历完全不同的女孩子机缘巧合凑到了一起,本来以为是一个价值观激烈碰撞之后迸发出友谊火花,大家打破阶层藩篱互帮互助一起成长的故事。结果呢,它又阴恻恻地告诉你:你出身所在的阶级已经决定了你一生的命运,如果你妄图努力改变命运向上爬,只会沦为笑柄,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安迪不情不愿地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最终还搞定了公婆收获了爱情和萌娃,樊胜美却依旧孑然一身,依旧拖着沉重的家庭负重并且丢失了爱人和自尊。
还有更为恶劣的一层,安迪,甚至曲筱绡的人设的背后,隐含着作者所表达出的精英阶层的沾沾自喜以及无时无刻不对旁人的指手画脚,从这个层面上讲,安迪的角色设置是富有满满恶意的。
但观众热爱这种活生生的恶意,因为它将生活的残酷呈现在电视屏幕上,告诉观众:我路过你的生活,并且把它记录了下来。你不是唯一感到无力的那个,还有我们感同身受。